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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从中国古典文学汲取营养,借力借光,我认为尚有三个方面:诸子经典的诡辩和雄辩,今天可用;史家叙事的笔力和气量,今天可用;诗经、乐府、陶诗的遣词造句,今天可用!
《红楼梦》中的诗,如水草。取出水,即不好;放在水中,好看。
欣赏古典作品,要有两重身份,一是现代人身份,一是古代人身份。如此欣赏,则进进退退,看到后来,一只眼是现代眼,一只眼是古代眼。
在我看来,古代小说是叙事性的散文,严格说来不能算小说。直到唐代,真正的小说才上场,即所谓“传奇”。唐人传奇精美、奇妙、纯正,技巧一下子就达到极高的程度。契诃夫、莫泊桑、欧·亨利等西方短篇小说家若能读中文,一定吃醋。
整个明文学,只有金圣叹是大批评家,领异标新,迥出意表,言人所不敢言不能言。我批评他,是因为他将人家原文肢解鳞割,迁就己意,使读者没有余地。拿现代俗话说,还是把读者看得太低。
有人一看书就卖弄。多看几遍再卖弄吧——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。
文学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,都是人想了解自己。这仅仅是人的癖好,不是什么崇高的事,是人的自觉、自识、自评。
世界上的书可分两大类,一类宜深读,一类宜浅读。宜浅读的书如果深读,那就已给它陷住了,控制了。尼采的书宜深读,你浅读,骄傲,自大狂;深读,读出一个自己来……《道德经》若浅读,就会讲谋略,老奸巨猾;深读,会练成思想上的内家功夫。《离骚》若深读,就爱国、殉情、殉国;浅读,则唯美,好得很。《韩非子》,也宜浅读。
(坎坎伐檀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《文学回忆录》一书,蔡志忠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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